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同事大部分是老鐵道兵。兵改工以后,他們在平凡的崗位上默默堅守幾十年,擁有著不凡的情懷。
溫柔體貼的韓班長
韓為祿,重慶榮昌老兵,黢黑、精瘦、豪爽,干起活兒來不留余力,是整道班的班長。
四川老兵普遍口才很好,夾雜著方言。當時的鐵路線整道施工,通訊基本靠吼,配合手勢,久而久之練出大嗓門,穿透力很強,可是這幾天,韓班長之前的暴脾氣一下子溫柔許多。
實際上,這是韓班長的老婆來探親了。韓嫂子做的川菜很地道,人也非常健談,相當有親和力,這在枯燥的工地是一道風景。我們這幫年輕人,打了飯就到韓班長屋里蹭好吃的,每當這時候,韓嫂子也總會有不同的小菜招待我們,所以我們收工回來,也會在鐵路邊河溝里抓一些魚蝦河蚌交給她,很快都能做成美味。辣椒佐料一下鍋,誘人的香味就在工班的院子里彌漫開來。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聽韓嫂子講老家的新聞,她的四川話語速很快,抑揚頓挫,生動有趣,我們像一家人一樣其樂融融。
年輕人有時候愛開玩笑,吃飽了喝足了,看看韓班長再看看韓嫂子,笑著問兩個問題,一是怎么和嫂子認識的,二是怎么維系感情的。韓班長也不氣惱,很自豪地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說,娃兒你不懂,你嫂子就喜歡當兵的,是在我啥都沒有的時候我們走到一起,是患難夫妻哦,我不常回家,老家里里外外都是你嫂子在打理,再說了,我現在當官了噻,帶領著十多個人呢!
潛心鉆研的張工匠
每次衛生檢查,排名總是墊底兒的老張,近期被指揮部任命為“班長”,這讓大家很驚訝。老張是山東平度人,之所以得到提升,是因為他人厚道肯鉆研,能吃苦業務精。
班里有3臺25馬力小四輪拖拉機,俗稱“195”,這在平時的工地小搬運,起到不小的作用。機械有個小毛病,也都是自己維修護理,因此每個工程隊都會有一個機械班,平時參加施工,有問題的機械交給他們,也省下很多成本。
走進老張的庫房,簡直像開了五金鋪子,墻上掛著三角帶和工具包,墻腳下是車軸輪胎,角落堆的是油桶和帆布,滿屋子的機油味兒。更令人驚訝的是,老張的宿舍竟然有一些機器小部件,枕頭旁邊是一摞整齊的翻得卷邊的機械書籍。老張每天睡前看書研究機械修理,困了就隨手一放倒頭就睡。隊指導員檢查衛生時候,直接給氣笑了,說:難怪你的衛生成績總好不了,你這床單給造得烏漆嘛黑的,你天天就抱著車軸睡呀?
冬天的時候,柴油會上凍。很多時候,小柴油機因天冷油路不通打不起火,手搖啟動不起來,搖把兒就會飛彈回來,一不留神就會打在額頭上。等機械班奔向工地,就經常看到額頭上貼著紗布和創可貼的人,駕著“195”一溜煙絕塵而去,場面蔚為壯觀。
路見不平的鄒師傅
老鄒是一名小車司機,重慶璧山老兵。1995年修建京九鐵路的時候,鐵道部下屬單位有鐵路公安處,基層公安干警大多在指揮部或工程隊里擔任安保、看料或者偶爾客串司機,有力地保障了一方安全。
一天從工地回來,過了飯點,我和老鄒找了一家路邊店吃面條。一名很年輕的服務員聽到老鄒的口音,在我們周圍徘徊幾個來回,給我們端飯的時候,低聲說,叔叔,我在外地找工作飄到了這里,身無分文,我想回家!
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讓老鄒心里一震,這話讓老鄒深深記在心里,他對這名小老鄉的境遇十分同情。在一些落后地區,這種事情還是時有發生,軍人和公安的雙重身份令他不能視而不見。
第二天,老鄒叫到我說,兄弟,我思前想后,咱今天再去那家吃碗面,我看不下去,我要幫幫這個小老鄉。那個服務員端面時候,老鄒低聲說,后天12點送你去車站!
天公不作美,約好的這一天,下起來很大的雨。老鄒開著車,連按兩聲喇叭,一下將車停在了路邊。那個小老鄉一下沖出來,我迅即打開車門,老鄒打開紅藍閃燈,一路直奔縣公安局。20公里的車程不知道怎么過去的,緊張與忐忑充滿身心,腦袋就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到了縣公安局派出所的院內,老鄒靠在駕駛靠背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老鄉,我把你交給警察,可以回家了,100塊錢你帶好,路上用。
這件事情,是老鄒和我埋藏了近30年的秘密。只有在兩個人的時候,他會說,不知道那個小老鄉到家沒有,因為匆忙,連個電話都沒留,可我們只能幫她這么多了。又笑著對我說,兄弟,我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哈!
光輝的歷程、優良的傳統,遠去的背影、不變的情懷,這是對老鐵道兵的真實寫照。與老兵相處,你聽不到他們的豪言壯語,感受到的只有腳踏實地和對責任的敬畏。他們以企業為榮,以崗位為榮,以曾經是一名鐵道兵戰士為榮,這份情懷,通過耳濡目染,也深深地植根在年輕一代人的心中。
【編輯:楊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