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當我以中鐵十四局三公司新員工的身份,正式開啟人生新階段的時候,父親說,他又實現了一個愿望。
我的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他的父親也是。他們共同經營著一座不大不小的果園,把我養大,送進了大學,又送進了中國鐵建。
小時候,村里還是土路,雨中,父親晨起送我上學,在泥濘難行的路上,他常常絮叨一條石子路的好處。他說,他去北京的時候,見過黑油油的柏油馬路寬得像廣場,見過高大盤旋的立交橋,筆直遠去的火車道……那時候,我的腦海里沒有這樣的概念,更不懂一條通暢的大路,意味著什么,只構想著,如何和小伙伴們在平坦大路上滾鐵環。
就是那幾年,父親和爺爺摸索著種起了果樹。園子越來越大,他們賣果子的路也越來越長,越來越難走。
由小村進城的唯一一條土路,他們來來往往好幾年。那時候,父親與爺爺最怕遇到下雨天。雨水順著山坡、順著蜿蜒的盤山土路,沖刷著,卷走泥土,也將這唯一的一條進城路卷得只剩下溝壑與滿目坑洞。不記得有多少個深夜,父親和爺爺因大雨無法返家,蜷縮在市場一角的棚子下一坐就是一夜,一夜夜盼著日出云開,一年年盼著大路開到村口。
那時候,父親外出打工,坐長途客車,坐硬座火車,從白天到黑夜又到白天,都擠在擁擠不堪的車廂里,艱難喘息。那時候的他定然沒有想到,十幾年后的2020年,在縣城看到了復興號D4385次動車組列車搭載首批乘客在中國鐵建施工建設的銀西高速鐵路上疾馳而過。他更不會想到,從縣城到市里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換乘高鐵,上車找座位的工夫就該下車了。原來到西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高鐵也只需要一個半小時了。
2020年12月26日,銀西高鐵通車那一天,父親很激動,和村里的三五好友去了慶陽站,在人山人海里踮腳望著,期待著“藍暖男”的出現。那天他拍了很多照片傳給我,場面壯觀,讓遠在學校的我也滿心震撼。電話里,父親驕傲地說:“我們慶陽小地方終于結束了‘手無寸鐵’的時代!”
南起西安,北至銀川,銀西高鐵磅礴綿延618公里,穿越黃河沖積平原、黃土高原,橫亙在陜甘寧革命老區和八百里秦川歷史文化名城之間,將山水串聯,將文化交匯,也將城與城相連、人與人拉近。
穿山越嶺,攻堅克難,在橋隧比高達61.8%的銀西高鐵線路上,中國鐵建的建設者們曾不懼困難,一路高歌,用鐵建藍裝點黃土高坡的梁茆溝壑整整五年,貫通了這條我國一次性建成里程最長的有砟高速鐵路,不僅為血脈相連的陜甘寧革命老區振興發展裝上了加速器,也將摸得著的便利與幸福雙手奉給沿線人民。
人流、物流、商流加速循環,區域經濟發展加速沸騰……用父親的話說這叫“看得見的利好”。曾經小運力交通封存的風土人情、民生百態,被呼嘯而過的復興號列車破局激發,釋放出巨大的經濟動能和文化活力,滾滾向前。父親栽植的蘋果、母親手繡的香包、慶陽剪紙、周祖文化……如潮水般涌出慶州小城的大門,北上南進,匯入“秦磚漢瓦”和“大漠風光”的巨大洪流,走向更遠更廣闊的山河大地。
從村村通上柏油路,到高速、高鐵縱橫通達,路路俱全,經歷了十幾年。父親十幾年來一路見證,這十幾年的變化不僅承載了他們這一輩人不斷萌生的愿景和愿景催生的努力,也是經濟社會發展磐石般不容動移的證據。
道通則人興,路通則民富。如今,不斷發展完善的路網早已經將千家萬戶串聯,家家門口通大路已不再是夢想。秋日的果園里,父親喜笑顏開。載重十幾噸的大卡車直接由鄉道開進了村里,在田間地頭將滿園的果子收個干凈,再經由通達的路網,發往全國甚至走向海外。父親賣果子專用的三輪車退休了,那條彎曲坑洼的土路,也退休了,早已被掩埋在寬闊厚實的瀝青路面下,成為歷史遺跡,將父輩曾經的艱難永遠封存。
我還能記起2008年的很多個清晨,父親早起興致昂揚地披掛完畢,扛起鐵鍬出門去的場景。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石子路,在國家鄉村振興戰略政策及財政資金支持下落地建設的時候。那時,全村人自發上路勞動。機械轟鳴、人聲鼎沸,熱辣的夏日陽光仿佛陪襯般失了能量,只剩下筑路現場熱火朝天。當一輛輛的大卡車滿載石子駛過,在山間帶起一路塵土的時候,父親說,他的愿望實現了。就這樣,一條石子路的暢通,填補了村與鎮之間的“大路空白”,回想起來,這似乎還是不久前的事情。
如今,我成了中國鐵建的一分子,用眼睛、鏡頭和指尖的文字記錄著驕陽下鐵建人的滾滾熱汗和洋洋笑臉,感慨著中國基建的速度和魄力。站在山東濟寧市內環高架橋下,我也有了和父親一樣的愿望。城市內環高架立體交通,無疑是經濟騰飛的加速器、區域交流的助推器、社會民生的壓艙石。何時,家鄉小城的土地上,也有巨龍蜿蜒騰空起,負著流螢星火般的川流不息,帶領那里的人們,填補“高架空白”的歷史。
父親的愿望很小,但無數個父親、無數個我們的愿望,匯集起來就是推動歷史進步的奔涌大浪。努力去實現的理想,從不是烏托邦的夢幻。每個人身邊目之所及的前進和發展,都是奮斗的結晶,也都是國家發展大勢昂揚向前的見證。
【編輯:釗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