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攝影迷,工作生活中曾按下過無數的快門,但真正令人難以忘卻,能印入腦海的畫面卻也不多。2020年,通往老家的魯南高鐵開通,職業的本能,讓我去尋找一名老鄉和高鐵同框的畫面,眼睛在現場人群中掃來掃去,卻被一名小男孩吸引了我的目光,他瞪著圓圓的眼睛,一直不停瞅著流線型漂亮的復興號列車。
開通儀式過后,人群散去,那小男孩還在現場,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渴望。收好相機,對他說,我可以帶他上列車。當我拉起他的小手,踏上車廂時,忽然感到這一幕是那么熟悉。
那是1984年,兗石鐵路通車現場,我的哥哥和這個孩子一樣差不多的年齡,也是擠在人群中看火車,被一名同鄉的鐵路工人發現后,拉著上火車參觀了一圈。從那次開始,他就成了村里小孩中唯一坐過火車的人,成了我們伙伴里見過“世面”的人物,從哥哥一次次不厭其煩地描述中,我小小的腦袋就不停想象“火車的燈到底有多亮,火車究竟冒不冒火。”因為哥哥每次的描述總是變化不定。火車得有多大,火車的大燈有多么亮……
等長大畢業,我進了中鐵十四局才了解,拉我哥哥上車的人可能就是我們公司的老鐵道兵,他們也是在那一年,脫下了軍裝,成了現在中國鐵建中的一員。
自從有了哥哥的描述,看火車便成了我的夢想。后來,隔壁家的孩子因為去縣城打狂犬疫苗,也看了次火車。于是,我終于也惹怒了家里的老狗,父親騎自行車帶著我,走了80里路去縣城打疫苗,“順便”我也看了次火車。就在縣城的天橋上,從老遠看到火車就開始激動,等火車噴著黑煙從橋下穿過,我嚇得緊張地拽緊了父親的褲子,父親問咋了,我說怕火車把橋給震塌了。對于那個鄉村里的少年來說,那時的火車真的很大,很長。
那時的火車每天只有一趟,而且早上很早就開走了。這是因為父親外出打工需要坐火車,我才知道的。往往天還黑漆漆一片,父親就開始準備出發了,他帶著母親一夜沒睡準備好的干糧,也帶著一家人的期盼,留下我和母親站在村口,趕上火車,走向天南海北的城市。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們便又開始盼望父親回來,盼望他坐上長長的火車回家,帶來改善我上學的學費,蓋新房子的錢,還有外邊城市里新奇的故事。那些年,隨著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村里越來越多像父親一樣的人,開始坐著一輛輛綠皮車,沿著兗石鐵路這條大動脈,走出去,帶來一沓沓鈔票,為老家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帶來新的希望。
后來,因為上學,我也加入了走出去的隊伍,因為人多車次少,經常提前幾天也買不到票,有時只能逃票坐火車去上學。以至于我現在還常做一個夢,就是在列車里逃票被列車員抓著了,每當夢醒后,我就暗暗發誓,自己修了這么多高鐵,什么時候有機會一定也要為老家修條高鐵。如今,魯南高鐵終于圓了我的夢,也圓了沂蒙老區800萬老百姓的夢,讓更多的人走出去,為家鄉帶來更多更大的變化。
【編輯: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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