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行李箱,從工廠流水線出來便送到店鋪中,和一些長相各異的兄弟姐妹們擠在一起。
我長得方頭方腦,黑色仿皮面,大大滾輪,拉桿粗壯,一看就板正結實,質樸簡約。
只是老板有些嫌棄我,經常嘟囔我顏色不討喜,款式太方正,雖然能裝不少東西,但是顏值太差。
我不明白,一只行李箱,結實能裝,耐臟好用不是最重要的功能嗎?
然而很不幸,老板似乎是對的,其他兄弟姐妹們都被買走了,只剩我孤零零一個,我確實不受歡迎。
就在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被買走的時候,一個深色衣褲,黑鞋短發的年輕人走在我面前。
“老板,這個行李箱怎么賣?”“帥哥,看看旁邊的,它落伍了……不過它還算結實、耐臟、能放?!薄安唬乙木褪沁@個?!?/p>
就這樣我終于被買走了,在一眾兄弟姐妹們驚訝的眼光中,我也有了主人了。
嗯,黑色的主人和黑色的我,果然很搭。
主人帶我回家,將我放到角落。家里面充滿了煙火氣,有位老婦人的聲音響起?!皟喊?,這次去哪里?”“媽,去東北,阜新那里有個項目?!薄鞍?,那可得多帶點厚衣服,那地方冷?!?/p>
二人絮絮叨叨拉家常,多是老婦人囑咐主人在外面要學會照顧好自己。而主人也一一回應著?!皨?,你放心吧,我都這么大了,能看好自己的。”老婦人給主人做了好多好吃的,主人吃得汗流浹背。
次日,主人和老婦人在門口說了好多話后,便拉著我出發了。一路上我坐出租、換“綠皮”、再倒“三蹦子”,整整一天,我不辨東南西北,都快被顛吐了,才終于跟主人到了目的地——項目部。
時間過得飛快,春夏秋冬,換季的時候我才會被打開,將或薄或厚衣服取出或整理放回,整整一年了沒挪窩兒,直到春節到了,主人才拉著我飛奔回家,回到那熟悉的充滿溫暖的家中。他和老婦人相擁,有說不完的話。
春節我過得很滋潤,老婦人將行李全部取出,我肚子終于空了,能舒舒服服躺著。周圍視線也好,脫離了狹窄的床下,還被洗刷一新。
然而,還沒過正月十五。主人又要拉著我上工地?!皟喊?,這次去哪里?”“媽,這次去廣西,有山有水,是個很好的那個地方……就當是旅游了?!薄澳呛?,廣西那邊聽說挺潮的,記得多泡腳?!?/p>
經過一番波折到了新的項目部,我照例被塞到床下地上,這里濕漉漉的,地板上都積著水珠,我感覺自己很快就要發霉了。而且,主人他騙人,他哪有時間去游覽山水,只是整天沿著鐵路一直走……
時光飛逝,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我跟著主人到過許多地方,有時待個三五年,有時待個三五個月。去過冰天雪地的東北,去過柔情似水的江南水鄉,也去過鐘靈毓秀的山水圣地,還去過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漠。
不管路上風景多美麗,主人帶著我的歸宿永遠是宿舍一間,早出晚歸,風雨無阻。
這些年,那個充滿煙火味的家里,家庭成員越來越多,而主人和我就像是過客,永遠只能在那里稍作停歇,在節假日感受些許溫情,便匆匆離去。
家人予主人以溫暖和理解,外人予以主人費解和疑惑,主人永遠沉默以對。
我想他和我一樣,我們不起眼,我們很沉默,我們不花里胡哨,我們不鮮艷奪目。但我們都一樣是實用的、能干的、默默勤勞付出的。
火車汽笛聲響起,我和主人坐上復興號又開始了新的旅程。躺在寬敞的行李架上,周圍都是鮮亮的同伴,它們大多是鋁合金質地,比我漂亮多了。行李架下,是舒服的座椅。主人坐在我斜對面,依舊一身從頭到腳黑,他眼睛盯著窗外。窗外粗壯的立柱如林般拔地而起,支撐著彎彎的鐵路橋,子彈型車頭在上面風馳電掣,帶著我們呼嘯前進。
窗戶玻璃上,外面如畫景色,主人和我同框,我看到主人看著自己參建的大橋,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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