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剛過,滿路泥濘,勞動了一天的工人師傅踏著夜幕歸去,留下一串串腳印。
望著他們的腳印,我不由得想起了父親……
小時候,大雪過后,我跟著父親身后走在雪地上,父親總是走得很快,留下一串大大的腳印,我就踩著他的腳印走。
不知何時開始,父親有了早起掃雪的習慣。
他戴著一副黑色的舊手套,黝黑的臉頰凍得發紅,嘴里呼著熱氣,一手拿著掃帚,一手提著鏟子……不多時,門前就被父親掃出一條小路來。環顧四周,鄰居們的門前還都鋪著厚厚的雪。
母親怨他破壞了景致,他卻只是沉默,低頭掃雪。我詢問父親緣由,父親只是淡淡地說:“怕有人跌倒哩!”原本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善舉,可父親說到“跌倒”時,眼里充斥著悲傷。
我心中有了答案:父親堅持掃雪,許是因為爺爺。
18歲那年冬天,我正備戰高考。一天晚自習結束后,看到了父親打來的十幾個未接電話,回撥過去,還沒來得及反應,電話中就傳來爺爺去世的噩耗……我癱坐在地上,不知該說些什么,電話那頭的父親同樣沉默良久。這通電話,我已然記不清是以哪句話結束的。第二天一早,我匆匆趕回家,隱約聽到門口有人議論:“娃他爺最愛的孫子這么晚才回來看他爺。”父親忙不迭地向眾人解釋:“娃昨半夜才知道,早上才能趕回來呢。”跨進家門,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我,姑姑臉上掛著淚痕,奶奶喊了我一聲,看著爺爺的遺像,我的眼淚決堤似的往外泄。那晚,我跪在爺爺遺體旁,哭了一夜。
爺爺是患腦出血去世的,這種病最怕跌倒。
去年臘月二十七日,我回到家中。工作第一年,回家的感覺似乎與往常不同,父親變得不再沉默,話多了起來。他拿出我單位發的年貨,和自己買的年貨一樣一樣對比,一會問問母親的意見,一會問我在單位都干什么工作,還第一次問我對象處的咋樣……問到對象時,他迫切又略帶害羞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是真的長大了,而父親,也是真的老了。
說起來,父親和我算是“同行”,他長年在建筑工程行業謀生,干的活耗費體力、辛苦非常。去年,我成為中國鐵建的一員,也入了這行,每每看到工地上的工人師傅,我總會想到辛勞的父親,總會記得自己是工人的兒子。
不管是在雪地里,還是在人生的道路上,這一路走來,我似乎總是“踩”著父親的腳印。
現在,我走得比父親快了,在雪地里踩出的腳印也比父親的深、比父親的大。父親早起掃雪時,我也總會在一旁,幫他操著鐵鍬鏟雪。
我想,就像父親為爺爺掃雪一樣,希望自己能夠為父親掃去人生中的風雪,不讓“子欲養而親不待”成為更大的遺憾。
【編輯:顯正】